【旌奚】年年并在此宵中
是夜,林奚从书房出来,轻轻掩上房门。正暗自思忖平旌是否已入睡了,一转身便见平旌一人独坐在院中,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些什么。
林奚有些惊奇,一边揉了揉写医书写的有些发酸的手腕,一边放轻了手脚想要悄悄从后面瞧一瞧平旌在鼓捣些什么。
还没靠近两步,平旌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察觉了她的小动作,语带调笑地先开了口:“这位姑娘,月华如水,不如一起赏个月?”
怎地忘了他是个武功高手了呢,林奚心里暗暗吐槽自己,轻咳了两声朝平旌迈步走去。
等她走至一臂之距,平旌这才回过身来,面上带着清朗的笑,朝林奚伸出右手:“奚儿,来,坐这里。”
林奚从善如流,伸手搭在他手心,由着他热烈的体温熨帖着自己的指尖。
被平旌牵着在他身侧坐下,林奚这才看清了平旌身前的物事。
一张小矮几搁在他膝前,上头是几盘两人爱吃的小菜,一个青瓷的酒壶和一个酒杯。一支红烛在一旁燃着,烛火随着夜风摇曳,照亮平旌笑吟吟的侧脸。
平旌正侧头看着她,好整以暇地问道:“夫人,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?”
林奚瞧着他眼里映出的温暖烛光,愣了愣:“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吗?”
平旌摇摇头,啧啧了两声,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:“傻瓜林奚,今日是七月初七,七夕节呀。”
敲在前额的力道很轻柔,有点痒酥酥的,林奚忍不住伸手将他作乱的手指捉在手中。
她向来对年节看的很淡。听闻佳节时互相心仪的男女们总要互赠礼物,林奚倒从未拘泥于特定的日子,平日里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玩意儿,随时就送给了平旌。
平旌亦是时时把她记挂在心上,令她惊喜的礼物从来不缺。这两日忙着撰写医典,这精美的酒菜竟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。
“抱歉,是我忘了。”林奚有些歉意地开口:“最近没日没夜地写医书,都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。”
她边说着边拿起酒壶朝酒杯里斟酒,琥珀色的酒液盈盈满杯,酒香扑鼻。连林奚这样不常饮酒的人都瞧得出必然是佳酿。
她端起酒杯喂到平旌唇边,浅笑道:“为你斟酒算是赔罪,可以吗?”
林奚眼角眉梢的笑意颇有些狡黠,平旌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揶揄道:“我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的,想简简单单斟个酒就蒙混过去可不行。”
林奚也不恼,很有耐心地反问:“那你想如何呢?”
平旌唇上沾染了一点酒液,湿漉漉的,嘴角莫名地扬起笑:“这简单,你陪我一起喝。”
林奚倒不是厌恶饮酒。医家常用药物泡酒饮用以疗愈身体,林奚对酒见得也多。只是自己不常喝,酒量不佳,沾一两杯就是微醺。只有偶尔在平旌身边会一起喝两杯。
林奚看了看桌上,唯一的酒杯正被平旌捏在指间。她眉头微皱,有些为难:“喝酒倒无妨,只不过我用什么杯子呢?好像没见你给我准备。”
平旌笑意更深:“这好办。”说罢扬手又斟了满杯,一口饮下,倏地倾身朝林奚靠了过去。
他的嘴唇贴在林奚唇上,带着酒香的气息。林奚还没反应过来,微张的嘴唇正好给了平旌可乘之机。
清凉的酒液全都渡到她口中,柔软的唇却迟迟不离,辗转轻吮良久才放过她。
两人稍稍分离,平旌额头抵着林奚,低眉瞧她。
她嘴唇嫣红,沾染了酒液,在烛火摇曳间像颗诱人采摘的樱桃。
明知林奚容易害羞,偏偏他还要坏心眼地调笑:“这样喝不就可以了?”
林奚还没从刚刚的亲昵中回过神。只觉得平旌这一盏酒喂下去,天地好似都旋转了。
竹林的枝叶在夜风中舞蹈,红烛跳跃着发出筚拨筚拨的细碎声响,眼前的人还紧紧盯着她瞧。
两朵红霞飞上林奚的脸颊,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嗔了平旌一眼:“这样瞧着我做什么?”
平旌笑意更浓,伸手托着林奚脸颊,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:“怎么了,我欢喜我的妻子,看看她还不行吗?”
林奚羞恼了,作势要偏过头去,却被平旌捏住下巴,又吻了上来。
这人竟不知什么时候又喝了一口酒,要渡于她口中。
竹枝随着微风摆动,弯月都羞得藏进了云层。
林奚仰头感受着唇齿之间传来的灼热温度,吞下的酒在腹中微微发烫,热得她忍不住想:“啊,这下真的有点醉了。”
就这么着饮过了两三杯,平旌将林奚半拢在怀里,仰望着天上的月亮,絮絮聊着从前的事。
林奚微醉了,抬手摩挲着眼前人如竹般清俊的下颌线,喃喃道:“平旌,你还记得吗,那年你喝醉了,也是这样的月夜竹林,你在我院中舞剑,舞的可真好啊。”
触在他脸上的指尖柔软,直要软到平旌心尖上去:“好啊,你竟然偷看我。”
他低下头,眼里是如水的笑意:“你是不是从那时起心里就有我了?”
林奚有些羞,对他的话不置可否,只絮絮说着自己的话:“那时你为了大哥大嫂被陷害而不能有孩子一事苦恼的紧。”
金陵城里飞扬跳脱的少年,第一次触到朝堂的黑暗。
林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平旌,又好像透过他的眼睛遥遥地看着当年那个月下舞剑的他。
那时的他还没有束起正式的冠发,只高高扎个马尾,一直向往成为潇洒自在的江湖游侠,却发现波诡云谲的风云就在自己身边,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。
他心中苦闷,喝醉了酒,深蓝的衣衫在月下衣袂翻飞,剑舞如龙。
月光里他的身影那么清晰,可身后却是一片浓重的黑暗,仿佛要将他吞噬进去。
那时站在门边看着他舞剑的林奚看的出神,眉目间却满是担忧。
她担心平章大哥复杂的身世会让兄弟二人生出嫌隙,也怜惜他心中的对大哥大嫂的愧疚,怜惜他想要逃避的心情,所以由着他赖在济风堂不走,赖在自己身边。
现在回想起来,是那时就动心了吗?或许是吧。当忍不住为他担心,忍不住生出怜惜的时候,平旌就已经在自己的心上了。
林奚闭了闭眼,从回忆中抽出身来,继续道:“你舞剑的时候还砍断了我院中好几棵翠竹呢。”
平旌失笑,还以为能等来林奚袒露心声的表白呢,结果是跟他秋后算账来了。
他蹭蹭林奚的额头,笑着道:“奚儿,原来你这么记仇啊。那你说,我得怎么赔你呢?”
林奚酒劲儿上来了,有些晕乎,想了想道:“再舞一回剑吧,如何?”
平旌瞧着她醉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又新奇又可爱,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,口中说着:“咱们济风堂林奚大夫的翠竹岂是舞一回剑能赔的了的?”
虽如此说着,平旌还是站起身来,只是怀中依然搂着林奚,飞身抽出了在廊下挂着的长剑。
林奚被这突然的变动吓地惊叫了一声:“平旌!这是做什么!不是你舞剑吗?”
平旌长剑出鞘,将剑搁在林奚手中。转换姿势从背后环抱着她,握紧她执剑的手,带着她舞动,颇为轻松地在她耳边说:“一人舞剑有何意思,自然是要和你一起。”
林奚武功造诣虽比不上平旌,但也会一些功夫,身体柔软灵活,在平旌带领下只觉长剑已与身体合为一体。
两人在树下旋转翻飞。剑风飒飒,弦月溶溶,平旌的笑意盈满了胸膛,林奚只觉得后背被他贴着的地方阵阵发烫,烫的心尖都发颤。
平旌使的剑法轻盈灵动,最后一剑定格半空,一枚竹叶正稳稳飘落在剑尖。
林奚回头,嘴唇正好擦过平旌唇边。
那人微笑的眼中倒映的全是她的面容,眼神亮晶晶的,和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。平旌正欲开口说话。
林奚没给他开口的机会,仰头加深了这个吻。
“我后悔了。我的翠竹贵重的很,一曲剑舞是不足以补偿。”她微微分开,喘息着道:“我要你用一生来赔。”
平旌见她如此主动甚是少见,知道她实在是醉的深了,可爱的紧。他笑着,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臂,再度吻了上去:“好,我赔你。”
酒香氤氲,月溶红烛,一生良辰与佳人,年年并在此宵中。
(猫饵碎碎念:好久不见,掉落一个七夕番外ヾ(✿゚▽゚)ノ平旌和林奚还好好的在一起呢,大家也要七夕快乐呀(◦˙▽˙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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