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饵

《不要像雨一样离开》

小短篇 纪念赫宰爸爸 李康宪先生

盛夏下了一场夜雨，空气中弥漫着雨的气味，微苦。

一位眉眼弯弯的老人敲开了一扇门。

对面一袭黑衣的年轻人正坐在桌前，一盏清茶在他对面的位置升起袅袅的热气。

“您是李康宪先生，对吗？”

老人有些惊讶，好像和传说中的地方不太一样，不过这年轻人很面善。他点点头，坦然地坐在了年轻人的对面。

“您已经离开了现实世界，这里是去往天堂的落脚处，这些您都知道吗？”年轻人开了口，语气很轻。

“我知道。”老人仍是眉眼弯弯。

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上，衣服很干净，身上也没什么脏污。

一定是孩子们替自己仔细清理过了，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小芬和两个孩子。

他爱笑，爱干净，一直是个细心的男人，照顾着妻子和儿女。如今离开，孩子们也将自己收拾的很体面。

想起恩爱的妻子，女儿小漂亮还有儿子赫宰，老人脸上显出幸福的微笑。

“您一定很幸福吧？”年轻人看着老人和蔼的笑，轻轻发问。

“是啊。”老人笑着点头，眼角的皱纹都生出些许甜蜜：“我的妻子名字很好听，像花儿一样芬芳。我们年轻时过着很苦的日子，可是只要她在，我就从来都不会害怕。我们一起养大了一双儿女，我知道，她真的辛苦了。”

老人微笑着，细细诉说家人的事：“我女儿生的很像他妈妈，很漂亮。我一直叫她小漂亮。虽然一直没有结婚，但是我想她一个人也能过很好。只要她过的开心，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
他顿了顿，脸上更添了些欣慰：“我们儿子啊，赫宰，真的是个好孩子。家里日子清贫，他很小就出去跳舞，当练习生，吃了很多苦，挣了很多钱，买了大房子，让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。他已经长成可以支撑家庭的男子汉了。”

年轻人点了点头，真诚地说：“真好。”

老人也点头：“是啊，于我而言，这是很好，很好的一生。”

唯一的不好，是他走的突然，还有好多的事他还没有仔细安排，还没有细心交代。

他微笑的眼睛有些低垂，叹息了一口气，斟酌着向年轻人提了个小要求：“能不能，再让我看看我的妻子和孩子们？”

年轻人点点头，这个要求不算为难。

他抬手一挥，一道雾气出现在老人眼前，缓缓浮现着他所念之人的身影。

黑色的房间，布置着白色黄色的花。徳芬，他一生挚爱的妻子坐在他的遗像前，神情有些空洞。忽的低低咳嗽了两声，掩着嘴又咳了好一阵才渐渐停了下来。

老人想要触碰雾气中爱人苍白的面容，却是无法触及。他苍老的声音颤抖着：“我走了，以后你半夜咳嗽可怎么办呢？”

雾气中，小芬手指抚摸着相片里丈夫微笑的脸颊，低声说：“小宪啊，不要担心我。我会好好照顾自己，你等等我，等着我们再相见。”

老人点点头，眼中的泪滚落下来，回应着不可能被对方听到的话：“好，只是不要来得太早，我不着急，可以慢慢等。”

陪在一旁的素拉早就哭肿了眼睛，一听妈妈的话，眼泪不听话地又要落下来。

赫宰眼睛布满血丝，艰难地忍住眼泪，说是去外面看看客人，强自起身出了门。

老人忍不住叹息着：“哎一古，素拉啊，赫宰啊，真的辛苦了。”

赫宰出了门，外间坐着利特希澈众人。成员们全都穿着黑色西装，神情肃穆，难得的沉静。

东海看见他潮湿的眼睛，上去拥住了他，感受他的眼泪滴在自己脖颈里，苦的像一片海。

老人没有细数就知道所有的孩子们都来了。

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嘻嘻哈哈的，其实各个心里都有很多苦涩。这些苦别人看不见，他们也无从说出口，只好深深地埋在心里边。

每个孩子都很不容易，都和赫宰一样，是他心疼的孩子啊。

利特一向是孩子们中的大哥，沉稳持重，从出道开始就照顾着赫宰。

希澈活泼，其实心里也是个很会疼人的孩子。

大云总让着赫宰，任他孩子一样淘气。

始源稳重，难得的出身好却不骄纵的孩子，还帮着小芬看病找医生。

东海啊，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，总是叫我银赫爸爸，我知道，他很思念自己的父亲。

神童和赫宰一起做了很多演唱会导演，在父母们眼里也是才干小子呢。

厉旭是唱歌很好的孩子，喜欢粘着赫宰。

最小的弟弟圭贤也是成熟的大人了，和赫宰在一起住时常常做饭。

他们陪着赫宰走了很长的路。如今，自己要从这条路上离开了。

“好在还有你们陪着赫宰，谢谢啊孩子们。”老人在心里说。

利特希澈和圭贤的姐姐们也在礼堂忙碌着，温柔地照顾着虚弱的小芬，为素拉擦去眼泪。

老人泪中带笑，这么多年，成员的家人也变成了自己的家人。

这样，即便自己离开了，妻子和孩子们也不会太寂寞了吧。

窗外的雨停了，雾气中的人影渐渐模糊消散，眼前只余一杯凉透了的茶。

“时间快到了，喝了这盏茶，咱们就该走了。”年轻人很有耐心地说着。

老人点头，端起茶盏缓缓饮尽。

“我们要去哪里？”他问年轻人。

“你是善良的人，一辈子爱护家人，善待他人，对工作严谨认真，所以可以去天堂。”年轻人细数着，说得认真。

老人踟蹰道：“我能在入口那儿等等吗，我答应了要等她。”

年轻人沉默了一晌，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。

老人笑着道了谢，跟在年轻人身后走出了茶室。屋外一片黑暗，二人无声地走着。

忽然，一点蓝色的微光从黑暗中缓缓升起，像一只萤火虫一样飞舞着，轻轻落在老人指尖。

一点，两点，三点，越向前走着，就有越来越多的蓝色从黑暗中升起，从或近或远的地方摇摇晃晃朝他飞来，光晕般萦绕在老人周身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老人小心翼翼捧着手心的蓝色光点问。

年轻人回过头，眼中有些诧异：“这是思念的星光。世界上哪里有怀念你的人，哪里就会升起这样的星光。逝者要走的路是一片黑暗，这些光会为你照亮前行的路。”

他顿了顿：“有很多的人惦念着你，老人家。”

老人拢起手指，仔细瞧着手中泛着蓝色微光的星点。

半晌，他悄声对着手心的星光说：“ELF啊，是你们吗，谢谢你们惦记我这个平凡的老人家了。这么多年承蒙你们喜欢赫宰，照顾赫宰。以后的路，赫宰就拜托你们了哦。”

星点颤动着，似乎是在回答，又像是在挽留。像孩子们在舞台上唱着歌时舞台下闪动的蓝色海洋一样。

雨停了，像雨一样，有些人离开了。

夜空出现了一颗闪亮的星，陪在月亮旁边照耀着人间。等待着，终有重逢的那一天。

End